飛雪/張起靈中心

盜墓筆記｜張起靈中心

時節尚未入冬，但過了雪線的長白山已是細雪紛飛。張起靈將外頭的衣服拉緊了些，有點不懂自己在堅持什麼。

帳篷裡的吳邪已經熟睡，如果要讓那人徹底死心地在暴風雪來臨之前安全出山，回到他該去的世界，那此時便是自己離開的最好時機。就算他能從杭州追著自己北上，甚至一路喋喋不休地跟上長白山，在這遠離塵世的銀白世界，他的手段卻是怎麼也沒法用了。夜裡落下的細雪會掩住自己的蹤跡，悄聲無息地，不留一絲印記。吳邪沒有在雪山中追蹤自己的能耐，在無法繼續跟著自己的情況下，他只能下山。

本來的打算，是讓自己留在吳邪生命中的痕跡，只到杭州道別便喊停。畢竟之後的路是趟渾水，自己說什麼也不希望那個一臉認真地說「你要是消失，至少我會發現」的傢伙又傻愣愣地來蹚。但如今兩人已越過長白雪線，如果不願狠下心出手捏他脖子，那自己所能想到最適合的分別方式，也不過如此。

眨了眨眼，將落在眼睫的雪片震落，張起靈抬頭望進夜裡的天空。沈沈的黑色，雪遮蔽了星光，數不清的白色薄片自黑夜舞進篝火火光照明的範圍，隨著緩緩上升的熱氣旋轉、飄散、墜落，最後在視線邊界化為一團黑糊糊的陰影。

接下來的路程該怎麼走，自己心中早有一幅圖，該前進的方向、該落下的步伐，隨著清晰可見的脈絡在眼前倏然展開。風雪不是問題，夜黑更不是，就算身處比現在更糟糕的環境，自己也有把握能抵達那扇青銅巨門。然後自己將作為最後的張起靈，為這件事畫上句點，將那個用一生命運背負的秘密同自己的存在一併帶走。從此世間將不再有人因其而苦，為其所累。包括吳邪。

只要回到帳篷，背上背包，然後離開。

但他答應了吳邪天亮再走。

張起靈伸向帳門的手停在半空，墨色眼瞳難得地露出一絲猶豫，然而那情緒卻在轉瞬間消失無蹤，重歸一對淡漠平靜。將手縮了回去，男人回到原本的位置靜靜坐著，用和移動前分毫不差的姿勢盯著面前的雪片一一在火光邊緣變小、消失。

天亮再走。他低低地對自己說。

在失去記憶時，吳邪為自己做了很多，這些自己是知道的。當時說了想尋回記憶，如今回頭一看，那貌似簡單的要求竟是個充滿陰謀和秘密的重擔。但那人卻二話不說地一肩扛下。就算面對這一攤爛事，他也只是摸摸鼻子、問候別人祖宗幾句，就為自己做了。甚至不惜拋棄「吳邪」也要做。就算自己已經忘了自己，吳邪卻幫著自己記得，幫著自己回憶。一如他的承諾。

所以自己不想違背答應吳邪的事。那是自己能為吳邪做的最後幾件事了。

在雪裡守著他，直到天亮，然後把一切帶進青銅門內。還吳邪一個乾淨如初的世界。

張起靈換了個姿勢，讓自己面向東方，淡然地看著片片雪花落入掌心，安靜等待日出時分，朝陽自山稜背後露出燦燦金光的時刻。

初出的陽光落在吳邪的臉龐，他還在夢中。張起靈朝他看了最後一眼，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入雪中，甚至沒有一句再見。那張安詳的、帶著一絲不甘卻又流露著關切的睡容，張起靈打算用自己剩下的所有時間，銘刻在心上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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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哥視角真是卡文專業戶。
還好有神雞一語驚醒夢中人，不然這篇不知要卡到何年何月才會出來見人


這篇（飛雪）和上一篇（如水）是同時開始寫的，兩篇其實算是同一組
看看兩篇的時間差就知道小哥到底多卡了嚶嚶

『你一個很好的朋友，執意尋死，你看著他，但是你阻止不了他，你和他之間隔著一層用任何工具都無法打穿的東西。你能用任何方式去觸碰到這個東西，但是你卻找不到可以將它攻破的缺口。』
這是三叔在盜八裡的一段，算是我寫這兩篇的原初吧（？

想嘗試著用兩人的角度去看對方、看彼此之間的關係
總覺得沒有交代得很清楚，不過就這樣吧，覺得這兩篇不能再多了



以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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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上一段修稿時刪掉的段落：

在終於想起所有事情的瞬間，凝滯的命運就開始重新轉動，絲毫不顧他人意願地向前推進。世間的一切，在自己眼中變成一片片隨時會化開的雪，在回神前就消失殆盡。甚至自己也不過是千萬風雪中，一朵被人任意刻上「張起靈」名諱的雪花——一片注定要看著身邊的所有消失，在所有風雪結束後才能孤獨地回歸成水的飄零雪片。